樛木依旧清冷,梁王大婚之后几乎咸少回到这里,尤其在彩楼血案之后,为了增添人气而将大部分宫人调往那边侍侯,因而樛木仅剩下了魏蘼一人。
她在书房的案前彻夜枯坐。
紫木匣,孤冷字,冕旒珠,乱思绪。
浓愁哽在心间化不开。
当她白日里遇见黄俨的那一霎,便觉得一股阴风笼罩。
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不仅仅对于梁王,还有魏家。
而眼前的冕旒珠子和掌心里的一样,随时都将梁王与魏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。
其实,要救魏家十分简单,只要让爹爹将这两颗冕旒珠子上呈太后娘娘,那便是前程似锦官运享通,同时也可以脱离黄俨的控制。
然而,这将以梁王府的毁灭为代价。
反之,则魏蘼依旧在黄俨的手心里,并将随着黄俨一同沉浮。
以黄俨的作派,一旦失去状后娘娘这棵倚靠的大树,必将魏家一同拖下水。
魏老爷魏与夫人又何尝不知,放女儿离开便是放弃了自己的一条生路啊。
她叩别爹娘离开魏府的时候,害怕看到爹娘的日益苍老的面庞而未敢回身,心中颤抖的同时,亦为自己有这样的爹娘而自豪。
天刚露出一丝灰白色的时候,她终于打定了主意,将手伸向了冕旒珠子。
“你回来,就是为了这颗玉珠吗?”梁王的声音在她的身后沉沉地响起。
她的手一颤,未敢回头,害怕自己又会忍不住眼中的泪。
真是怕什么来什么,此时此刻,再无退路。
沉默,比爆发更令人窒息与心碎。
良久,他方才冷冷地问:“你意欲将它献给谁?圣上还是太后?”
沉声里带着一丝压抑着的颤音,一手攥住了她的胳膊,几乎将她的骨胳捏碎。
她生来怕疼,在他强有力的手劲下,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,滴在他如钳般的拳头上。
那一刹,他怔了一怔,松开了手,而强劲的掌风一把将她拖倒在地,紫木匣也被连带着摔在地上,冕旒珠子滚了出来,孤字飘飘忽忽落下正好落于冕旒珠子之侧。
也就在那一刻之间,魏蘼的脑子灵光乍现,趴在地上朝着梁王摊开了一掌。
另一颗冕旒珠子赫然现于梁王面前。
“不论是圣上或是太后,献了珠子便无异于自投死路。王爷您忘了吗,当日在潭柘寺,老方丈对您说过,曾有一女子出生之时白蘼花飘于眉心,便落下一个孤命。那女子,便是我。老方丈赐字‘蘼’,同时也给了我这颗珠子,只道是唯有冕旒珠子方能镇得我命。”
魏蘼悄然抬眼,见梁王将信将疑,便大着胆子说道:“今日回到家中,见到这颗珠子,想起王爷那一颗极是相似,便有意比对比对,不知道这一颗是不是我的另一颗孤星……”
半是胡诌半是心语,忽而哽咽难续,眼中泪水迷濛得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。
若冕旒珠子原是老方丈所有,那么他的身份便与郑三合相同,魏家接受老方丈的冕旒珠子,与梁王接受郑三合的冕旒珠子一样,背后都是建文旧部。
他叹了一口气,在她身旁席地而坐,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,两颗冕旒珠子泛着森寒的幽光,映照两张冰冷的面庞。
两颗孤星,相映照,不相亲。
“参与昴,东与西,夙夜不相逢,寔命不犹天。”他呢喃低吟,而她再难忍心中悲楚,伏在他的肩头终于放开了悲声啜泣。
时至今时,她已是豁出了所有,彻底地将自己与他绑在了一根绳子上了。